萧寒月歇了一阵, 才见楼云海在房中踱步。“如何?”
魏小江心里憋着事情, 看萧寒月气色好转,他摇头,“没事。我叫店小二送些热水上来。”“好。”
魏小江换一身外袍,再用衣服随便抹了一把脸, 匆匆推门出去。
萧寒月心细如尘, 先是看到他里衣上的刀口血迹,再看他面目沉沉,似满腹心事。
魏小江的心事很简单,他的任务完成了,也就是现在他想走就可以离开。
汉谟拉比道:“你如果非要走, 我也拦不住你, 但现在这个半吊子,太不男人了。”
“不不, 我不是要走, 我只是在想, 萧寒月这里怎么处理。”魏小江愁眉耷眼的踩在楼梯上, 一会儿才道, “我的锦囊还有吗?”
“有。”汉谟拉比道, “你准备改变萧寒月的命运?问题是,只剩一个,你如果要帮他解毒, 让他活下去。那等楼云海回来, 他和楼云海何以相处?”
“那我如果我改变楼云海的命运, 让他们在一起——”魏小江摇头,“不行,萧寒月看上的是老子,又不是楼云海,不能便宜楼云海。”
“……”
汉谟拉比道,“就算楼云海能代替你和萧寒月在一起,但萧寒月可能不久就会死,你觉得对楼云海公平?他一来就要面对失去的局面?”
好难啊。
魏小江咬咬牙,怎么这就发展成这样了?
都他妈谁的错?
“你呗。你好死不死撩萧寒月干什么?”汉谟拉比道,“你对萧寒月,和对那些扑上来的,长得好看点的美女,有什么区别?”
“谁叫他喜欢我——老子他妈有错?”
魏小江无语,“难道,我要眼睁睁地放弃大美人?”
“……死性不改啊四少。”汉谟拉比道,“那你这样对萧寒月岂不是太不公平?他可不是你那些说分手就分手的前女友。”
“不,至少他眼光还不错……茫茫人海选中老子,证明有缘分。”魏小江笑了,瞎叨叨道,“哎,让我再想想。”
魏小江自己端了一盆热水进了客房,见萧寒月站在房内。
“金疮药有吗?”萧寒月问道。
“有。”魏小江从挂在床边的包袱里取出来。
“我给你上药。”萧寒月道,他转身拿了布巾沾湿,背对着楼云海道,“你把衣服脱了。”
魏小江嗯了一声,左右一看,索性坐到床边,将棉被拢到腿上。
衣服一件一件褪去,只见他背后的伤口颇多,贴身衣物的布料黏连在伤口处。
魏小江咬咬牙,一鼓作气全部撕下来,露出精壮而肌理分明的上半身。
他看萧寒月有些关切地看着自己,便道:“没事,都不深。”又看他半天没动,笑着说:“怎么,第一次看见男人裸丨体?”
萧寒月未说话,转到他背后,一条伤口从肩头长及腰,还在渗血,亏得他竟似乎毫无反应。
又想到,他方才直接背着自己回来,萧寒月眸色闪烁。
他用热布巾轻轻擦拭后背的伤口,再将金疮药敷上去,只听见楼云海疼得长“嘶——”一声。
温热的手掌心压在他宽厚的肩头,萧寒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希望帮他分担一部分疼痛。
但肌肤与肌肤的触感,实在是令人不忍放开。
他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等处理完所有伤口,一小瓶金疮药都用完了。
萧寒月用干净白布缠在他的前胸后背与两条手臂,将床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帮他拉上去穿戴好。
魏小江握住他的手指,拇指指腹用力摩挲,抬眸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萧寒月,“你怎么这么闷?随便说两句也行啊,还是不想同我说话?”
萧寒月的眼眸里淡然一片,只低眸,避开他仰望上来的眸光,默然问:“应当说些什么?”
两人挨得太近,萧寒月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不令他排斥,反而令他觉得心安的味道。
从小在药汤里泡大的人,第一次对这味道不排斥。
或许,这就是楼云海所带给他的,细微到极致的改变。
魏小江看他柔白的面容上,五官英挺而俊美,尤其薄唇朱粉,总抿成细细一条线,像是永远不愿意开口似的。“随便说点什么。”他道。
“饿吗?”萧寒月淡淡道。
魏小江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既觉得他有些可爱又有些无奈,“饿了。那我叫掌柜的送些吃的来。”
“好。”萧寒月应了一声。
魏小江想,怎么他那些对人的招数,好像对萧寒月都没什么用。
等两人用过午饭,魏小江决定先去城郊的农庄里探探风声,可以的话,带着萧寒月一同前往。
萧寒月只叮嘱他小心行事,也未阻拦。
等人走了,萧寒月也从客房光明正大出去,他从客栈到了陈府。
大年初一,陈府大门口守着的人一见他便迎上来:“六公子,大公子在屋内等着。”
“嗯。”萧寒月应了一声,踏进去。
陈子良死了,但陈府看似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大门外到府内,皆是辞旧迎新的红灯笼,下人们见了萧寒月也一并行礼。
只是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府内的守卫已经尽数换了人,而下人看萧寒月的眼神也格外战战兢兢。
陈府主屋,外面守着两列人,见了萧寒月都敬称道:“六公子。”
萧寒月抬手,微摆,径直走入。
“六弟,你终于来了。”萧寒月的大哥,萧寒城迎上来,他比萧寒月年长许多,生着一张凶悍的面孔。
萧寒月冷冷地道:“怎么,大哥盼着我来?”
“可不是嘛!”
萧寒城道,他坐在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上,手掌拍在扶手之上,“真是没想到,大年初一,六弟竟然要送这么一份礼给为兄。三弟说你受制于陈子良,断断不会自寻死路,没想到,今日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
萧寒月却冷哼道:“若不是早前你心急派人到北地追杀我,不若那时,你就能收了陈家。”
听了他这话,萧寒城倒是一愣,眼珠子一转,假装无知地道:“是么?有人追杀你?那可不是为兄,不若是三弟?哎呀,三弟如今占了北边儿几个分舵,我的人如何在他的地盘上追杀你?六弟,莫不是弄错了?”
萧寒月懒得与他扯皮,只道:“父亲面前,代我问好。”
“那便不必了。”
萧寒城道,“父亲若知道自己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身子又要每况愈下,不若你就静悄悄的去了,少生出些枝节。到时,你想埋在哪里,为兄为你料理身后事。”
萧寒月似听了一阵风,没有表现出半分恼怒,只道:“我这趟是来取东西,陈家,便辛苦大哥处置。”
“放心六弟,挖地三尺我也会好好将陈家掏空的。你这份大礼送得太及时了!三弟若得了消息,还不得吹胡子瞪眼?哈哈哈。”萧寒城笑道。
萧寒月没再理他,而是从主屋出去,回到自己的屋子。
远远看向陈子良的院子,里面来来回回都是萧寒城的人,陈子良的宝贝药材,估摸再过半天,便能搬空。
萧寒月估摸着楼云海回客栈的时间,他赶紧随手收拾了些银两钱财,从陈府骑了一匹马出去。
为避萧寒城的耳目,他特地绕着城里踏马行了一圈,才将马儿留在巷子里,独自一人回客栈。
但等他推开客房门,才看楼云海背着手站在屋内。
魏小江看着一身寒气的萧寒月:“你去哪里了?”
“去外面查探了下消息。”萧寒月道。
“真的?”魏小江要是信了,那才真的是见鬼。
萧寒月没说话,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样。
魏小江真的没搞懂,萧寒月到底是不是上天派来故意整自己的。“算了,先走吧,去城郊,把那孩子带上,一起远离了这临安城再说。”
萧寒月嗯了一声,见他面上有些疑虑,他道:“先走。”
两人坐上马车,从客栈直奔城外。
魏小江赶马车,萧寒月也非要坐在旁边。
“坐进去,太冷。”他把自己的毛皮衣服穿在萧寒月的身上,却见他不动,只盯着自己,“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在生气。”
“……”魏小江扭头,甩开马鞭,乘着冷风道,“没有。”
马车一旦跑起来,寒风格外逼人。
不一会儿,魏小江感觉萧寒月挪了挪,挤着自己,他没动。
又跑了会儿,萧寒月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魏小江心道,这是几个意思?跟老子示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出了城还要再走一段,魏小江寻了一户农家,用一个铜板换了些馒头。
他感觉村子里的人都极朴素善良,基本上给点铜板什么都能换到。
魏小江将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塞进萧寒月的怀里:“将就吃吧。”
想起来,在北地,他还嫌弃没有酒。
这如今,已经只能吃馒头。
萧寒月倒也不客气,冷天冷地,他直接塞进嘴里。
吃了两口,才见楼云海盯着自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