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紫月道:“他走了。”
“走了?”孙嬷嬷吃惊,“为什么?”
刘紫月淡淡地看了孙嬷嬷一眼,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灰蒙蒙的院子。花木,房舍等等,虽比夜里看得更清些,却也只是一些粗简的轮廓。花木房舍等等院中的一切,仍旧漆满夜色的暗黑,四处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就像她的舅舅刘继,藏于夜幕之后,时至今日也只是露出些许浅淡的轮廓。有关他的许多事,她至今没有看清。
为什么放走刘继呢,早膳后,房里理事的柳千展与黄敏德都问出同样的问题。刘紫月抿了抿嘴,手点着桌子,老神自在地道:“他也许是渺云最大的弱点。”
对于这个答案,柳千展与黄敏德都很诧异。他们想过因为她的妇人之仁,想过别的什么理由,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他与渺云是什么关系?”柳千展讷讷地道。
刘紫月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黄敏德,从案桌最底下的一层抽屉翻出一封信。她将信拿给柳千展与黄敏德传阅。
“元德元年渺云师妹离云子不知何事与渺云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后来离云子离开东huá guó远走他乡数十年间从未再回东huá guó。渺云因此意志消沉了许久,后来据说他四处寻过离云子,回来的时候离云子没找到,手里却多出一个奶娃娃。”刘紫月靠坐在大椅背上,单手支着头,“自此渺云在江湖上隐姓埋名多年未曾露面。”
柳千展道:“这能说明什么?难道渺云是刘继的师傅?”
刘紫月指着信中夹着的另一张字条:“据说在寻离云子时,渺云一并在找雪肤子。雪肤子是一种长在雪山极地悬崖之上极为难得的入品药材,若与与岩蛸草相配,能炼制九转雪岩丹。”
“九转雪岩丹是助妇人生产的良药。”柳千展道。
刘紫月又道:“本妃让龙隐查过,离云子祖籍西北襄县,虽然离云子祖上曾经也显贺过,不过在她曾祖父这一代便开始衰败,到了她父亲接手家业时,家里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离云子父亲与母亲苦苦支撑几年,最后先后撒手人寰,死于病中。离云子自小孤苦,很是吃过一些苦,后来因为一番奇遇拜入天玄道人,也就是渺云师傅门下。”
一般妇人产子都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离云子幼年的经历与她相似,都吃过太多苦,身子底子不好。若是有了雪肤子……。
刘紫月眼神一暗,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座椅扶手。她坐在窗前,春末暖风渐吹渐冷,在她的思绪中渐渐飘夹着片片鹅毛般大的雪花。
她记得那日,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他的手很暖,也很有力,她的手很冷,却很无力。他能抓住她,她却不能抓住他。他笑,笑着让她等他。恐惧如同雪崩一般向她袭来,世界在她毫无准备时瞬然坍塌。她的身子是冷的,五五脏六腑都是冷的,如同潮水一般的黑笼罩着她。
“王妃?”柳千展轻唤。
刘紫月回过神来,只觉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轻拭,指腹湿浅浅。
“无事。”刘紫月轻声道。她极力将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极力压抑着喉间努力克制的哽咽。
柳千展与黄敏德天对视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