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进门就是上海流光溢彩的夜景闯进眼眶。夜色酿在瓶中，愈酿愈浓。飞雪未停, 祁嘉一打开窗户, 就嗅到湿润的风的气息。
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久无人住的房子也没有半点不通风的气味，反而脉脉流动着空气清新剂的香气，有点像细雪。祁嘉仔细嗅了嗅，又觉得像湿润的海盐。
他已经把全部的灯打开了，房子里一切陈设一览无余。无论是中西厨房、客厅卧室, 还是大阳台大露台, 都能远眺上海辉煌的夜景。
近处是黄浦江和东方明珠, 远处灯光连成一线，一直铺展缠绵到海上去。
房子真的很大。
程稚初没有到处看的愿望，只趴在阳台上默默欣赏那颗著名的教科书上的明珠。
祁嘉开完灯，很严肃地走过来, 先问：“四间卧室, 你想睡哪？楼上楼下？”
程稚初转头，眨了眨眼睛，问：“都可以吗？”
祁嘉说：“都可以。”
“楼层太高了, 嘉哥，落地窗好多, 我害怕。高空恐惧。”他眼睛亮晶晶的，“能……就是，那个，能……”
“能一起睡吗？”祁嘉已经看破这个人的想法了。他自问自答, “可以。”
顿了一会儿，他又设问，“程稚初今年多大了？三岁了。”
程稚初笑嘻嘻地学动画配音腔，奶奶的：“我今年三岁半，我的名字叫程稚初。我有一个好朋友，他的名字叫祁嘉，今年四岁了。”
他比了个四，在祁嘉眼前晃。
祁嘉立刻捉住他的手指，全都拢起来：“那你叫哥哥啊？三岁半。”
程稚初用力挣开，边退边跑边笑：“不可能。儿子不要以下犯上，快叫爸爸。”
祁嘉觉得这种父子角色扮演真是幼稚。
试问谁不知道祁嘉是程稚初的老父亲呢？
两个人都草草地洗了个澡，并肩躺上床。
不是第一次一起睡觉了。在基地里挤着同一张床睡过好几天，那几天程稚初一闭眼就是孤魂野鬼，不得不央求祁嘉的支援。现在则是单纯的“有空一起睡觉”，房子太大，两个人住好空旷，冬天的时候依偎在一起，恰好相互温暖互相治疗。
主卧有巨大的落地窗，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总算遮挡了外界过于明媚的夜光。床头亮一盏缠枝的罩灯，光线很温柔，祁嘉的脸颊被这样的柔光打下深深的阴影。脸只亮四分之三，眼睛轮廓显得好深。他垂着眼皮，随手翻抓来的书册。
程稚初缩在被子里，嘟嘟囔囔说了一阵小话，要睡觉。
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脸颊很白，是那种很细的白，像精美瓷器。
祁嘉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伸手按灭了灯。黑暗里祁嘉偷偷偏头，仔细看睡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坏男孩。
有点坏，那么甜，天天拨乱我心弦。
祁嘉说实话心有点乱，睁着眼睛不知道乱七八糟想什么。
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只能强迫自己闭眼睛。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一起睡呢？
还没睡着呢，他突然感觉到怀里多了一个温暖的身体。伸手一摸，摸到一头细细软软的头发，往下，就是脆弱的脖颈，皮肤温软细腻。
程稚初埋着头往他怀里拱，头就埋在他胸口，口鼻一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胸膛上，让人莫名地燥热。
冬天是冬天，但两个人一起睡觉，确实不好，容易发热。
祁嘉的指尖按在程稚初脖颈上，一按就凹下去一个柔软的印子。手指停了一阵，往下移到背上，握着蝴蝶骨松松地圈住他身体，祁嘉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嗯。
程稚初小朋友头发真的挺香的。
069
程稚初的票是大年二十八的，还有两三天。
这两三天是真没事做，不想训练，想在上海好好玩一玩。
到这座城市半年了，程稚初既没去过外滩，也没去过城隍庙，迪士尼更不用说。现在住在外滩附近，一睁眼就是东方明珠，他懒洋洋的没有下去“漫步外滩”的浪漫想法，但对梦幻童真迪士尼跃跃欲试。
祁嘉坐在他对面划手机。
程稚初期待地问：“嘉哥，我们去玩吗？”
“可以。”
“那你现在在干嘛啊？”
祁嘉抬眼：“我在查攻略。”棒读手机上的字幕，“‘从上海迪士尼出发，开启你的欢乐亲子游’，怎么样？”
程稚初：“那爸爸就勉强认下你这个儿子好了。”
祁嘉对攻略一类的东西很生疏，不太会设计。
囫囵知道一个买门票就可以入园，他问程稚初：“那走吗？换衣服我们出门。”
程稚初：“你查好攻略了吗？这个时候营业吗？远不远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换衣服出门——那我马上换。”
祁嘉：“”
祁嘉不紧不慢地说：“攻略这些东西要靠你自己查。作为父亲，只能给你大方向上的教导。”
话是这么说，祁嘉仔细回想了以前所有旅游经历。
好像无论想去哪里玩，都有人帮忙安排，妥妥贴贴，根本不需要自己设计。
有时候是跟着父母，前前后后总有好些人等着听吩咐；有时候是跟着外公，怕老人身体出问题，来回都是专机，到了什么地方，当地无不动容上心，去哪里都是清场。
还真没有自己设计旅游的经历，这真是个巨大的挑战——虽然只是去市区一个出名的游乐场玩一两天。
好像以前都是受家里照顾的一方，祁嘉一边艰难地做攻略，一边想，现在轮到我照顾别人了。
照顾程稚初这么个臭弟弟，什么也不懂，比我还不会生活。
他们在叫的滴滴上才临时预约了门票。司机健谈，一看目的地是迪士尼度假区，就开始滔滔介绍起自己在里面玩的经验来了。
“现在这个季节去，人蛮少的，不用排队，滑冰场好像开着，可以试一试。”
“以前去玩过吗？挺好看的，我是不喜欢小公主，但是我女儿可喜欢那里面了，一直缠着我要买季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