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已经响了，齐一背着书包刚进校门，急急忙忙往教室跑。班主任李老师教的是物理，正在讲力的分解，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三角尺，在黑板上比比画画。
身体撞在教室的防盗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吓得李老师手抖了一下，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扭曲的线条。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水濡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因缺氧而涨红的脸。全班同学都看着他，李老师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直接进去。
昨晚张萍哭了很久，最后都有点脱水。齐民没想到平时吵架一蹦三尺高的人，三言两语就让她哭成这样。他自知捅了篓子，不敢多呆，没一会儿就走了。
齐一把他妈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她。
上次看见她哭这么凶，还是离婚的时候。张萍那时候还没那么喜欢打麻将，脾气却是一样的急躁。
那时家里面开着夫妻店，是个小卖部，卖点烟酒冰棍儿什么的。张萍负责采买整理，齐民在柜台收钱，街坊邻居都夸他们夫妻感情好。
还不满十岁的齐一是知道的，他们经常吵架，或者说张萍经常骂齐民。
孩子眼看着就大了，不用操什么心，一个小超市赚不了几个钱，张萍想叫齐民跟她亲戚出去跑车，听说赚钱很多。齐民天生是安稳的性格，不然不会受得了张萍这个脾气。跑车太苦了，天南地北地没个着落，他干不来，去了没两天又回来了。张萍就骂他没出息，别人都能干，都能赚大钱，就他做不了。
后来听说齐民在外面有别人的时候，张萍拿起刀就出门了，小小的齐一跟在她后面一路追啊追，追到了齐民情妇家里。
他还太小，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妈妈和爸爸吵了很大的架。
他听见爸爸说：“我真的受不了你了，我当初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他第一次听见爸爸这么大的声音讲话。然后妈妈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哐”地一声，他吓得冲过去抱住妈妈的腿。
后来妈妈拉着他的手走了，回家的路上妈妈问他：“爸爸妈妈要分开了，你想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
这个问题他知道，班里的小胖说他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爸爸这样问过他。
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妈妈，夕阳照在妈妈脸上，眼泪变得亮闪闪的。真好看，他在心里不合时宜地想。
后来他选了跟着张萍，因为爸爸还有那个阿姨，但是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呀。
爸爸不愿意陪着妈妈，我陪着妈妈好了，他这么说。
那天张萍也是这么哭，像是要把心都哭出来。
把张萍哄得睡着了，齐一拧了毛巾给她擦脸。擦完愣了一下，睡着的她没有那些尖酸刻薄，脸上残留有一点疲倦和伤心，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
把客厅的碎瓷片和瓜子都收拾干净过后，已经是深夜。他洗完澡躺在床上阖上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早上意料之中地迟到，盒饭也没来得及带上。
午休时他趴在桌上写昨天没来得及做的数学作业，教室里面人都走光了，只有笔尖在纸上滑动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