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查林十字路街口。
两个穿着传统长袍的巫师有说有笑的推开面前狭小油腻的包铁木门,老旧的铁架吱呀作响,因为来人的动作晃动起来,连带上面的铁艺字也颤颤巍巍的鼓起掌。麻瓜已不像十六世纪伊始的先辈,他们无法再看到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单词,破釜酒吧。
门开的同时,一道人影硬生生插进两位肩并肩行进的好朋友之间。
陌生人不识趣的举动引得靠左边站立的一身紫色长袍留出山羊胡的男巫大声责骂起来,他用一口晦涩难懂且“没有下巴的”英音讥讽看起来刚从霍格沃茨毕业的男巫,“走路的时候请把脑袋转过来,猫头鹰先生。”
当他注意到年轻人衣着打扮是所谓正派巫师眼中伤风败俗不伦不类的麻瓜服饰的时候,中年男巫捋起灰白的胡须,甚至不愿意再给年轻人多余的眼神,他带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和他的朋友用可以让第三人听到的声音说:“席德,看看,又一个Muggle F**or(麻瓜狂热爱好者,注:对麻瓜格外亲近的巫师,此处指贬义)。”
“抱歉。”年轻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没有任何感情投入的道歉,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前提是如果他的脸可以成为乌云。
头顶墨绿色巫师尖帽的男人,及紫袍男巫口中的席德,在听到对方的道歉后由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其中填充着任何聋子都可以察觉出的轻蔑。席德啐误飞入嘴里的虫子一般恨恨吐出单词:“美国佬。”
布莱恩自然垂在体侧的左手微微一动,他很快就克制住想要摸出魔杖或是握成拳头来武力解决这群眼高于顶的老东西的欲望。二十岁的格兰芬多们仍然一腔热血,先干后想;二十岁的布莱恩要更胜一筹,因为他已经懂得隐藏奔涌的负面情绪。他打嘴角拉扯开个笑容,蓝绿色的眼睛里却毫无情绪波动,看两个进入破釜酒吧男巫的方式与观察两具冰凉的尸体没有两样。
他面对喷着尾气的汽车、神色匆匆的行人们,以及堆在下水道口发出腐烂恶臭的垃圾残叶发会怔,随即将长款薄制驼色风衣脱下来。布莱恩曲指轻弹袖口,意图掸去莫须有的灰尘。两秒钟后,他做出让人意外的举动,男人将风衣粗略团成一个球塞进两步开外的垃圾桶里。几分钟前,当两个男巫对着他们眼中“亲近麻瓜的粗鲁美国佬”不惜余力的进行冷嘲热讽,布莱恩的风衣袖口下摆与这两人的宽袍相碰。
布莱恩格外清楚,他不再想要这件外套了,哪怕它价格不菲,哪怕它刚拆下标签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而且,男人嘴边唇角快速向上翘起,当他用余光扫描到靠坐在墙根处脏兮兮的流浪者正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盯着垃圾桶的时候。布莱恩不止一次觉得所经历的事情可笑,如今,他面对是可以让他捧腹大笑三天三夜的现状——两个嘲笑他是个美国人的巫师怎么能想到跟他们站在同块土地上的流浪汉正等待“粗鲁美国佬”的施舍。
真希望他们能由始至终的欣赏戏剧,毕竟自以为是优秀演员的小丑并非时时刻刻都有。
布莱恩没有使用忽视咒,他迎着太阳下沉的方向走去,与行人主流相反,好似一条逆流而上的鱼。男人一共走了四个街区,期间他遇到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她们看起来在念中学,她们怯生生凑上来想要个签名,似乎把他认成某个明星;还有跟他搭讪的青年,对方穿得挺猎奇,有种艺术家的气质。布莱恩手里捏着艺术家塞给他的小纸条,上面的笔迹潦草匆忙,是一串数字。
男人垂眼就能看到纸片边缘画出的桃心,他嘴角一勾就乐起来。路上偶遇的两件小事儿单独来想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如果将它们放在一起考虑则有很大作用。至少它们证明,在英国人眼中的他也是吸引人的。
这就真让人想不明白了,布莱恩想着,为什么他会输给不修篇幅的哈利波特呢?罗恩跟他在一起,显然要省心很多,毕竟他一向是照顾体贴人的那个,而救世主先生,围在波特身边的人都在进行众星捧月式的细心照料。布莱恩敢肯定罗恩不是个受虐狂,最有逻辑的解释就是波特做出什么让罗恩心中天枰偏移的事。
“布莱恩,还是老计划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引得男巫脚步一顿,然后布莱恩点点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一家叫做un coeur a I’envers (一见钟情)的花店主题咖啡馆。店铺门前摆满五彩斑斓形色各异的花,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花店门脸,作为老主顾的布莱恩知道后面别有洞天。店主将房子原本布局是客厅的地方完全打透,与屋**院延展出平台,是个优雅又俏皮的好地方。
布莱恩道:“谢谢,艾米丽。”
艾米丽扎着丸子头,茶棕色发髻上别有两朵风信子,她系着半身围裙手抱托盘,小碎步颠到青年身边,用一种告诉小秘密的口吻与腔调:“布莱恩你不要太感激我,他已经坐在老地方了。你一定要加油,我特别看好你们俩的!”说完话,她打趣似的努努嘴。
布莱恩笑了一下,落在艾米丽眼中是一句借你吉言的意思。男人没有澄清,他远比艾米丽想得更有自信。
罗恩背对通向室内得椅子上,桌子上有几张色彩鲜明的彩色照片,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罗恩手里捏着根铅笔,他的手边有一小落空白的素描纸。青年穿着件带帽子的黑色的套头卫衣,在前襟胸口印了只咧开嘴打哈欠的小狮子,巴掌大小,整贴心脏。随着他每次呼吸所依仗的胸膛起伏,小狮子都微微颤动。
画纸上已经勾勒出个毛茸茸的球体花,圆滚滚的,罗恩突然就想起金妮之前疯狂迷恋的蒲绒绒,那种吃剩菜剩饭和人类鼻屎的家伙,小女生最喜欢的玩意。
“你点的中杯脱脂奶拿铁。”艾米丽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除了精致被子里带着奶泡的咖啡以外,摆在旁边的一束玫瑰格外夺人眼球,“耶稣啊,罗恩,我从来不知道你会画画。不过,你什么时候对澳大利亚国花感兴趣了?”
“你竟然认识这花是澳大利亚的?”罗恩把画笔放下,正眼看跳脱的咖啡店小老板,任由对方自作主张将画纸拿起来观赏的行为。无论是观星占卜还是魔法生物课,描绘的作业永远占大比例。作为不好好学习贪玩的格兰芬多,在这两门课上能拿到还看得过去的成绩大概要归功于赫敏与他自身的天赋。
艾米丽撅起嘴,她可不想让罗恩看扁:“当然了!这是金**,我妈妈是澳大利亚人,而且,罗恩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这是个花店咖啡馆,我要是不认识花岂不是本末倒置饭碗都保不住了?”
“好吧好吧,是我的疏忽。”青年秉承投降的举举手。
女孩忘记她还有别的客人要照料,不过也没人会克扣她工资就是了。艾米丽放下画纸又把注意力放在没被托盘压住的几张照片上,“你打算去澳大利亚了?我警告你哦,澳大利亚的虫子都放大超多倍,蜘蛛比我的拳头还大!如果你不想跟巨型动物相亲相爱,我奉劝你不要去。”
罗恩腹诽:少见多怪的麻瓜,再怎么大,难道还能大的八眼巨蛛吗?
罗恩否定道:“我没打算在近期离开英国,只是有朋友送了我几盆花。”
“那你朋友真的有心了,它们在近几个月来很受欢迎。比如这盆袋鼠花挺难缠的,做了盆栽还能养得这么好,你朋友是不是开花店的或者研究植物的?”艾米丽突然很替布莱恩感到危机感,于是她试图把红发帅哥的注意力转移到跟他同款的玫瑰上,“你看到玫瑰花了没?”
罗恩明确捕捉到对方试图将他和布莱恩撮合成一对的讯息,艾米丽这个小丫头让他经常想起不招人烦状态下的金妮,罗恩狠不下心太凶她,直率地指出小姑娘正在转移话题的事实:“我当然知道。还有,艾米丽,既然你认识这花,也说它们有销售市场,我怎么没在你的花店里见到过?”
“得过海关走审核,手续太多了——很容易亏本的!整个伦敦,只有傻瓜店主才会引进这玩意,”艾米丽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老顾客,完全不怕对方给她的服务打差评。她早就吃准罗恩对她有很高的包容度,甚至曾误解对方对她有意思,“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罗恩你怎么老耽误我挣钱呢!”
怎么又莫名其妙的被扣上坩锅?罗恩感到些许的憋屈。
格兰芬多挥挥手送走话多的艾米丽,又迎来自诩浪漫的美国追求者。
“看来你收到我的小礼物了,聊表心意。”布莱恩拉开罗恩对面的椅子,娴熟的开启话题,他没有得到罗恩的邀请,仍格外自然的坐上位置,就像罗恩对面的位置本来就属于他一样。
罗恩感到奇怪,为对方永远都不会变薄的脸皮和永不放弃的执着。男巫拉长声音,略带不满道:“布莱恩,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加入我的桌子,况且我不是小姑娘,你送花的行为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我每次开口都需要得到你的允许的话,那我们是不可能认识的。”布莱恩右臂横贴在胸腔下线,支撑左手肘,他的左手向上摊开,五指自然分开,每一根都在虚空中指到不同的结局,“正是我‘唐突’的举动才能让我从一干人中脱颖而出。罗恩,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现在的我就不会坐在这里。”
美国人说的不错。罗恩不擅长否认真正存在的事实,他们之所以能认识就是因为布莱恩主动上前搭讪并且点了一杯抹茶拿铁作为见面礼。但这不意味着罗恩对他没生气,男巫愤怒的上嘴唇微微卷起。对方的死缠烂打开始让他感到厌烦,不巧的是,罗恩从来不是个对外人很有耐性的人。
布莱恩不在乎罗恩展现出的情绪,他甚至感到满意,至少罗恩对着他还会产生情感波动。他噙笑道:“收下这束花吧,不要让热心肠的艾米丽失望。”
格兰芬多的答复是直接且冷淡的,他从衣兜里摸出钱包,拿出十英镑,这笔钱已经超过一束花的价格。罗恩把纸币推到蓝绿色眼睛拥有者面前,舌尖舔着后槽牙,哼笑道:“我不想再收到任何罗曼蒂克风格的礼物了。布莱恩,点到为止,我珍惜你我之间的友谊。”两个人都清楚罗恩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不要妄想与哈利比较,没有人比得过他。如果有人威胁哈利,等待他的将是永远的痛苦。
布莱恩看着麻瓜纸币,又看看那束玫瑰花,“我究竟输在哪里?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金券?”
“不,你很好。但归根到底,你不是哈利。”罗恩收拾摊在面前的纸张将它们放在一个文件夹里,他抬眼对上布莱恩脸上温和的笑容,感到些许愧疚,不过软弱的情感波动很快就泯灭了,“我很高兴认识你并和你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