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子弟(1 / 2)

吃饱喝足之后,他把碗往池子里一摔,朝阿奴打了个招呼,挤眉弄眼了一番,意思是叫他不要告发,转身哼着小曲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盘腿坐在床上,一呼一吸之间吐纳胸中浊气,再聚清气温养这具身体。虽然说仙者一招一式都是调动魂力,但是身体中没有清气流转就好比一个木盒子里装了上好的宝贝却只留了一丝缝隙,就是再厉害的东西也没法出来。

容隐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双手白皙,除去握笔的茧子,掌心白净,哪有他以往握着武器的模样模样。就是他惊才艳绝,该握不住武器还是握不住武器,该用不动法术还是用不动法术。

看来,所幸这具身体不过十六,还有得练。

容隐无奈扶额叹道:“不得不低头啊……”

这样子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终于将这具身体中的清气养了起来,终归可以使用一点小法术了,不知不觉已经是晨光熹微。

但是他也因此意识到了不对,但凡用召鬼诀的人,便是与恶鬼做了交易,没有一丝契印是断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谁要害这么个穷酸书生。宋显啊宋显,你究竟是惹到谁了?

他慢悠悠地伸了懒腰,眼角因为打呵欠而溢出泪水来,翻身下床走到门口推了推,突然推开的门弄翻了门口放着的瓷碗,连带着放了一夜的饭菜也洒了一地,想来是昨夜叫他吃饭的人以为他不在,便将饭菜放在门口就走了。

容隐正要迈腿跨出去,只见阿奴突然出现。他面色焦虑,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反而是拉着容隐的手腕就要走。

阿奴力气也是大,容隐生生甩了两下才甩开他的手,便又暗暗抱怨这具身体的不济来。

阿奴见他平静,急道:“三少爷愣着做什么,夫人和老爷已经出门去接晏家仙人了。”

容隐不以为意:“接便接了,我做什么要逃?”

阿奴狠狠地跺了跺脚,重新伸手去抓容隐的手腕:“三少爷怎的如此迟钝,这些仙人正是来抓你回去的。”

容隐愣了一下,转而笑开,不紧不慢道:“我以为谁呢?来便来了。”

阿奴再要拉,容隐已是纹丝不动了,紧接着就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怎么,做了事就要跑,果然是没爹没娘的废物。”

阿奴唯唯诺诺地喊了声“杜管家”,就垂下头站在一边去再也没敢吭声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

杜管家一看这个窝囊废少爷竟然爬到自己头上,气极上腿就要踢在容隐腿弯上。容隐侧身躲开,借着对方抬腿重心不稳的弱处,合指并掌便拍在杜管家肩膀上,让对方彻彻底底摔了个屁股墩。

容隐抿唇,眉目之间难免有些阴鸷,喉咙里溢出一声嘲讽的轻笑,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就是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一个家仆教训。”

扬了扬眉,示意阿奴前面带路,少年唯唯诺诺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杜管家,有点怕又不乐意去扶,最后还是径直走了。

正厅闹哄哄的,容隐一脚踏进去,就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大大方方地看了一圈,毫不避讳。

座上坐的两位,服饰华丽,纹样用的是上好的蜀绣技艺,一看便知是宋家老爷和主母,右手边坐着宋立与宋明,四人见到他均没有什么好脸色,他自然也不在意,不过再看了看宋明的外袍,他终于记起那外袍正是璇玑书院的校服。

这也不能怪他见识短浅,上辈子他接受的可是世家子弟的独门独户的教育,璇玑书院这种教授通识浅显仙法的地方,他是真的了解得不多。

何况,真的有天赋的书院学生,早就被六仙门收为外姓门生去了。那些资质平平的,最后也就是云游天下,替寻常人家除去些不入流的邪祟。

再看右手边,端正坐着的三位少年,身穿灰白色外袍,大片大片的暗纹正是凌霜傲雪的红梅,连挂在一旁的大氅披风末端也绽开一片梅花,束紧的袖口上绑着护腕,背后背着弓箭匣与弓,腰间配着一把剑。

盩厔晏氏宗门所在被称之为鹧鸪天,古时词牌名鹧鸪天又称醉梅花,故而家训乃是“清极不知寒”,内门弟子校服及箭匣上均有梅花纹样,是以警醒诸门生时时刻刻牢记梅花的傲骨之姿。

宋老爷没想到这个侄子竟是一点没忌讳,也颇没礼数地大剌剌登堂入室,手掌一拍红木的桌子,还未开腔便被夫人抢过了话头,涂了丹寇的手指指着站在那里的容隐,恨道,“十六年礼数都叫你吃进肚子里去了吗?”

容隐扬起唇角,带了个没心没肺的笑,似是浑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什么问题,反唇相讥道:“两位兄长不以身作则,主母不教,反而来要求我这个最小的,当真是自己的孩子骂不得,别人的孩子命如草芥。”

座上的三位少年互相换了个眼神,他们本来是奉命来将这宋家三子带回去,再防他使邪术害人,如今看了一场家丑,更是尴尬。

宋立沉不住气,体格魁梧的他哪里见母亲受过这样的气,伸手便要去抓容隐,宋明装腔作势地拦了拦,便松了手。容隐心里狠骂一句伪善,却也因此多看了宋立两眼。

面色虽红润却死气沉沉,隐隐透出股森然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