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萤的本丸。
“喏,这是今日刚刚开的花。”小夜左文字将手上一束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蓝色勿忘我郑重地递到森川萤的手中。
“谢谢你啊,小夜。”森川萤微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花束,温柔地揉了揉他蓬松的发丝。
告别小夜左文字,森川萤捧着花,带着一盒点心朝着后山走去。
“伊鹤,我来看你了。”森川萤将花束摆放在墓碑前,然后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摆放好,然后盘腿坐下,“这是光忠的特制的茶点,我想你会喜欢的。”
这里除了她,再无旁人,她的话自是无人应答。
森川萤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生井伊鹤。每每念起这个名字,她总能想起那个少年明朗的笑容。
只是,那个少年再也无法露出那样的笑容了,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十四岁那一年。
森川萤与生井伊鹤初次见面时,森川萤不过9岁,相遇的那一天,大概是她最为狼狈的时候。
按照时之政府的规定,审神者若无特殊情况,须得跟随刀剑男士一同出阵。但念在她年纪尚幼,且身体尚未康复,便允许她待在本丸修养,只需刀剑男士出阵便可。
如今她身体康复,且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剑术,审神者的日常修行也进行一段时间,进展顺利,因此此次的任务,她就要和刀剑男士们一起行动。
任务的时间是1333年,恰好是元弘之乱的两年后,倒幕运动此起彼伏,正是兵荒马乱的时节。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各地豪族都开始倒幕,幕府派足利高氏前去平乱,然而足利高氏早已经不满北条氏□□政权,途中倒戈,攻下镰仓,最后一代执权北条高时自杀,镰仓幕府灭亡。
但是根据侦测到的情报,历史悄悄发生了改变,北条高时并未自杀,反倒是足利高氏遇袭重伤,危在旦夕,而且他们还侦测到了溯行军的存在。
而森川萤他们的任务便是消灭那些溯行军,将历史推回正轨。对于已经身经百战的刀剑男士们来说,任务的难度并不大,完全不需要森川萤这个半吊子出手,她只需要安静地待在安全的地方做个乖巧的吉祥物就好了。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消灭溯行军的过程还算顺利,战斗中途却出现了变数——检非违使。那些与溯行军外貌相似的家伙完全不把溯行军当做是自己的同伴,他们甫一出现便向刀剑男士和溯行军一同攻来,而安静带在一旁的森川萤也被卷入了战局。
彼时的森川萤不过是个身量不足的小丫头,虽说在剑术方面有天赋,但终究学习的时日尚短,且力量不足,混在战局中完全帮不上忙,甚至可以说是“累赘”,有好几次险些被敌人砍到。
刀剑男士们因为要顾及着她的安危,有些束手束脚。就在他们带着森川萤逃离的时候,检非违使斩断了吊桥的绳子并趁刀剑男士们不备偷袭,森川萤因此跌落到深涧,与刀剑男士失散了。
若是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深涧,只怕是会尸骨无存。但是森川萤好歹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术法修行,强烈求生欲让她拼尽全力给自己施加了缓冲的术法,还给自己套了个结界,这才躲过一劫。
“唔……”森川萤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苏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河岸边,碎石子硌的身上疼,她身上的衣服被太阳晒得半干,穿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头发也黏糊糊的。
但她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三日月他们。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实力不济的缘故,她竟然感知不到刀剑男士们的方位。
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时,却感觉自己头昏脑涨,脑袋里像是变成一团浆糊,连思考问题都变得困难。残留的意识驱使着她的身体向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坚持不住,再次陷入黑暗,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嘈杂声。
当她再次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陷在一团柔软当中。
“原来是被子啊……”浑身使不上力气,她只好任由自己陷进去。迷蒙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嘴里被灌进去一种极苦涩的液体,就和药研藤四郎逼着她喝下去的药一样苦,她下意识的想吐出来,然而,完全没力气。
“唔……是谁呀……”森川萤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团色块在眼前晃动,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朵里,“你……在说……什么……”
脑子烧成一团浆糊的女孩再次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直到三日后,森川萤才病愈。这个时间,还是她问了侍女小姐姐才知道的,距离她与刀剑男士失散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五天。
也不知道三日月他们怎么样了,森川萤有些苦恼地抱膝而坐。由于通讯器长时间泡水,彻底报废,她便试着用灵力契约感应他们的方位,但是她的灵力因为那一次受到惊吓,没能控制好力道,再加上这一病,暂时消耗的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她能够掌控灵力以来,她的灵力恢复的速度向来要比别人慢上许多。连森川老师也不知道原因。
所以,她只能乖乖呆在这里慢慢等灵力恢复。
“说起来,得好好谢谢这家人呢。”森川萤自侍女口中知晓,她那日正好倒在他们宿场的门口,被他们的少东家捡了回来。他们见她年纪小,又生了重病,如今这外头兵荒马乱的,觉得把一个孩子留在外面着实不妥,便将她留了下来。
“我们少东家心善在这附近远近是出了名的!”侍女梅香红着脸颊,眼睛亮闪闪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崇拜。
在侍女的指引下,森川萤见到了那个捡她回来的少东家——生井伊鹤。十三四岁的少年,留着修剪齐整的月代,眉眼清秀和善,身材单薄,山鸠色的羽织显得老气沉沉,见她前来道谢也只是爽朗一笑,表示这种小事不足挂齿,甚至还想帮她找寻失散的家人。
由于连森川萤自己都不知道与她失散的刀剑男士身在何处,就算生井伊鹤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
自觉不能白吃白主的森川萤决定留在这里打工报恩。
面对这个小小女童一本正经的提议,生井伊鹤也只是当做玩笑,这么小而且还这么瘦弱的小女孩能做些什么重活呢?
“唔,那你就跟着梅香吧。”
为了不伤及女孩的自尊心,生井伊鹤还是将她留了下,让她跟着梅香做事就好。
说是打工,但实际上,她能做的事情挺少的。正值战乱,宿场的生意并不景气。森川萤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像你这般大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你倒是耐得住性子。”生井伊鹤见森川萤无事便呆坐在回廊上看风景,便觉得有趣。
森川萤下意识地躲开他摸向她头顶的手,嘟囔道:“你不也是个孩子嘛!”
但是,她却忘了,这是日本古代,十三四岁的男孩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要担负起家庭的重担。
生井伊鹤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反倒坐下来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森川萤才慢慢明晰面前这个少年的事情,他本来也是个不知忧愁的人,奈何两年前爆发战乱,自家经营的宿场大灾小灾不断。去年,身体一向健壮的父亲一下子倒下了,如今仍旧卧病在床。而他的母亲在他5岁时便因病去世,作为家中长子,他就必须担负起这个家庭,照顾好父亲和幼弟。
“父亲自小便教导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心怀善意,广结善缘,人缘好了,生意必不会差。”生井伊鹤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露出一抹浅笑。
“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帮助的人心存歹意,要害你怎么办?”森川萤对此表示不解,人心隔肚皮,这种毫无差别的善意实在不可取。
“哎——”生井伊鹤歪着头,拖长了嗓音,脸上褪去了那层故作老成的面具,露出一个少年人特有的狡黠笑容,“那小萤是坏人吗?”
“我才不是!哎呀,你不要把问题又踢给我啦!”
两个人笑闹了半晌,森川萤看着生井伊鹤脸上难得一见的生动神情,微微出神,道:“伊鹤,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嗯,希望父亲能好起来,然后我们好好经营这家的宿场,好好过日子。”少年想了想,眼睛里亮闪闪的,满是对未来的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