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君策走在回家路上,趁着还没到家,他拿出手机给外公外婆拨了个电话。
“是崽崽吗?”电话刚接通,自己听了十几年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就顺着电磁波,短暂的流经耳廓,直击胸腔。像是重重被人打了一拳,疼到说不出话。
“是我。”刚说两个字,束君策就有点控制不住地染了哭腔,他为了不让老人们听出来担心,闷声答应着。
声音果真是有温度的,不然自己的眼眶也不会被灼的滚烫。
“崽崽啊,”外婆逗他似的哄着,“糟老头子还想抢着接电话呢。你妈要是欺负你,就跟外婆说,她打不过我。”
“隔壁那裁缝铺的哑巴,人是真心实在。我要他给老头缝个口袋,他没听清直接一左一右对称缝了两个。布是新的,内衬也是他的,还只收二十五元,一分都不肯多要。”她絮絮叨叨着,“你们城市生活贵吧,不够跟外婆说,要多少直接贴。你平常养着的药方,也给你妈了,记得提醒她去煎。”
说着说着,外婆的声音也缠缠绵绵的,带了点哽咽。
束君策实在不愿意在街上哭下来,要装作潇洒自如的姿态,自己演了,他们也看不见,只好两厢沉默。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电话被外公抢了过去,“你外婆啊,就是唠叨,找不着重点,什么话都说。你身子没什么器官性的毛病,休息好就行,自己注意点,别着凉。我们过段时间就去看你,还有毛笔字不能荒废,这块还有不少等你写春联的。”
外公的声音硬,语速快,性子也急,从小作为自己老师,琴棋书画语文数学样样精通。虽说在家教的是小孙子,却一点情面不留,一不留神,戒指“啪”的一声直接打在手心。
“外公别担心,我在这挺好,先挂了。”那种情绪不外露的声音,远比外婆心疼到快要溢出来的话,更容易平复心情,起码能让束君策正正常常的说出话来。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暗暗比对h县湛蓝透亮的颜色。
自己不是属于这个城市的人,也不是属于母亲新家的成员,更没有什么大志向,注定不会久留。
束君策甚至不想把外公外婆接到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住,只想有能力时回到原处,回到自己的桃源。
外公放下电话,却也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他对哭得泣不成声的外婆说,“我俩这老东西,也给小崽子帮不上什么忙,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护不住一生的。都怪当时没看住小蔚,糟蹋了这么一个孩子的命,也免不了破坏小蔚现在的家庭。”
他哀哀叹了口气,“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可他不能当一辈子的黑户,一辈子不上学啊!我有限的知识也就只能教到这里了。”
是否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都成了造化弄人。这天命难违,哪里轮得上身在县城手
无缚鸡之力的两位老人插手呢?
端倪两年前,就隐隐浮出水面。女人是照常元宵节过来的,照常窝在书房和外公外婆嘤嘤咽咽说着话。
外婆心软忙前忙后,外公那么多年却始终有些不冷不热。
不过束君策从来没想过这些能和自己扯上关系,除了不习惯那浓重的化妆品味,他对这女人谈不上不讨厌。
反正每次拿了玩具,就没自己的事了。
那天有所不同,外公带着怒火的话语掷地有声,响得连待在另一个房间练字的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束蔚,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不能为了自己,毁了孩子一生!现在条件放宽了,你拿出医院出生证明,就可以办理户口,你还不同意,想拖到什么时候!”
哭泣声越来越大,几乎成了一种嚎啕,“我也不想,可我丈夫不知道,未婚生育,对象还是下三滥,爸爸,求您了,你要我怎么跟丈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