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岑隐,端木绯也在看着端木纭,目光灼灼,觉得姐姐就像是那画作里挽弓的花木兰般英姿飒爽,神采飞扬,让她忍不住有些手痒痒,想把姐姐入画。
“姐姐,你要不要试试这把新弓?”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岑隐随手从箭袋里抽了一支羽箭,递给端木纭,端木纭也自然地接过了他递来的羽箭。
问题是,射什么好呢?!
端木纭朝四周看了半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官道旁的一片梅林上,那一簇簇鲜艳的红梅开得如都暂时受了影响,所以太康城被攻陷的消息才迟迟没有传到京城。”
小将禀完后,维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不敢抬头看岑隐。
厅堂里随着他的话落而安静了下来,他只听得自己的心跳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尤其缓慢。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岑隐不紧不慢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伍总兵和章大人那边呢?”
小将立刻就回道:“伍总兵和章大人还在晋南的大通城,这几个月已经收服了周边的十数个小寨子。”
岑隐优雅地以茶盖拂去茶汤上的浮叶,眸光微闪,露出几分思忖之色。
对于晋州之乱,以当初伍延平带去晋州的兵力,还不足以剿灭金家寨以及泰初寨这样的大山寨,所以从一开始,朝廷的计划就是让伍延平和章文澈在晋州徐徐图之,先分化和收服那些小寨子,暂时不动两个大寨,但又要提防他们继续坐大。
岑隐慢慢地浅啜了一口热茶,只是斜眼看了小蝎一眼,小蝎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让那个小将出去了。
岑隐又转头看向了花瓶中的那枝红梅,突然问道:“肖天最近怎么样了?”
对于肖天的事,小蝎还真知道一些,一来是肖天是泰初寨的人,二来则是因为督主对这个肖天有一种莫名的关注。
“肖天回了晋州后,泰初寨也在继续扩张,以怀柔的手段收服了周边的一些寨子。”
小蝎禀话的同时,心里也有几分慨叹:现在晋州的力量可以说分化成了三股,一股是金家寨,一股是以伍总兵为代表的朝廷军,一股则是泰初寨,三者都在扩张自己的地盘与势力,所采取的手段又截然不同。
金家寨血腥野蛮,伍总兵恩威并施,泰初寨以侠义服人。
“不久前,泰初寨与金家寨的人还在河夏镇对上了……是金家寨带人去河夏镇拉人头,逼人入山寨,泰初寨的人闻讯赶去,就打了一场,金家寨的人还吃了点小亏。”小蝎又道。
这泰初寨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全凭“侠义”与“怀柔”,若无几分真本事,也不可能在山匪为祸的晋州生存下来。
岑隐又陷入沉思中,修长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本来以晋州如今混乱的局势,最好的方法是挑动这两个寨子内斗,对于朝廷而言,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
岑隐抬眼朝厅外望去,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但是因为阿炎对肖天颇为在意,以及肖天和端木家的两姐妹处得也不错,所以……
岑隐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眸中深不见底。
须臾,岑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拈起那枝红梅道:“本座稍后手书一封,你让人带去晋州交给章文澈。”
“是,督主。”小蝎抱拳领命。
岑隐出了厅堂,在檐下停下了脚步,那枝红梅在指间不自觉地转动着,心里有几分犹豫。他要不要出城呢,现在才巳时过半,这会儿功夫,她们应该还在玩吧。
不知道那把新弓她用得可还趁手?
“呱!”
这时,前方的树梢一阵骚动,一只黑鸟张开双翅朝他俯冲了过来,让原本要替岑隐围上斗篷的小內侍霎时僵住了,那件敞开的斗篷也随之停顿在了半空中。
小八哥看也没看旁人,拍着翅膀绕着岑隐飞了一圈又一圈。
“呱呱!”
“夭夭!”
小八哥的这声“夭夭”听在别人耳里根本毫无意义,可是岑隐却知道它是在唤端木纭,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流光溢彩。
那个举着斗篷的小內侍默默地收起斗篷,往后退了回去,心道:督主对四姑娘还真是疼爱有加,把四姑娘养的鸟也视如己出……
岑隐对着自己的左肩指了指,小八哥又“呱”了一声,熟练地落在了他肩头,一双鸟爪牢牢地攥紧他肩膀的衣料。
岑隐全不在意,修长如玉竹的手指在它的下巴挠了挠,“你既然想家了,回家去便是。”
小八哥垂首啄了啄羽翼下的细羽,然后就在他肩上欢乐地跳脚,喊道:“嫁!嫁!”
那小內侍歪了歪头,以为小八哥在说“家”,心道:督主真是厉害,居然这连鸟的心思也能看透,知道它想家了!
岑隐怔了怔,看着肩头的小八哥瞪大了眼。
它,它是在说……
小八哥会的字眼不多,左右也就是那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卖弄,这个字它也曾经说过好多遍。
以前岑隐都没有在意,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有如神助地明白了。
原来,小八哥说得这个字不是“家”,不是“驾”,不是“假”,是“嫁”。
岑隐傻住了,神色恍惚,眼前又浮现少女明艳动人的面庞,心跳一点点地加快。
砰!砰!砰!
心脏快得几乎要从胸口蹦出。
见岑隐傻站着不理自己,小八哥拍着翅膀又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反复地喊着“嫁”字。
以前不知道时,岑隐自是不在意,可是此刻再听小八哥这么叫着,他的耳根却是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快把它抓回来!”岑隐连忙指着小八哥吩咐道。
啊?!不止是那个小內侍傻眼了,连附近几个闻声的东厂番子也呆住了。
四姑娘这只八哥时常跟在督主身旁,从东厂到锦衣卫再到宫里,几乎是无人不知,也知道督主对这只八哥疼宠有加。
从来督主都是由着这只八哥闹的,哪怕这只八哥砸了古董,弄坏了牡丹名,才吓得落荒而逃。
岑隐失笑地摇了摇头,捏着那张绢纸信手而立,抬眼朝南边的天空望去,目光明亮而深邃。
信里说,南怀那里一切顺利,大军已经快打到南怀都城大越城了。
封炎越过黑水沼泽拿下南怀日南城后,就带领大军绕过九日山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南怀的腹地。
然后,以火铳营为先锋,攻下了一座座城池,大军势如破竹地一路南下,一直到现在终于兵临南怀都城之下。
正常情况下,想要拿下南怀这么多城池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