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着这个曾经的“家”,许正阳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受。由于男主人缺席交接,这栋房子要到下个月才会移交到新主人的手上,这才有了这一次他回来收拾东西的机会。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这一天,他早已选择的路,需要坦然的接受。坦然的接受他即将离开这座城,这个国,去往地球的另一边。
厉思慧已经搬走,搬去了哪里,他不知道。那封信已经是最后的告别。
客厅的饭桌上,少了摆好的碗筷,沙发上罩上了防尘的白布。
他曾记得她说过,这张沙发她去商场选了三天才定下,她喜欢的纱帘也是从外贸会上购回。
对生活,厉思慧从来都是精致有品位的,是个典型的金牛座,能挣会花也会享受。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只剩下了两瓶洗发水,曾经那些摆的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亦不见了踪影。
他第一次进卧室。那是厉思慧的卧室,而他的“卧室”是书房那张折叠小床。
床头的上方墙上,一个正方形的位置白过了其他位置,显得尤其突兀。
那位置曾是他们的结婚照,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现在被取下来了,不知所踪。
卧室里,除了家具,全部都已搬空,但却擦得一尘不染。好像她似乎知道,他还会回来。
演的太逼真,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是真的。
长治帮许正阳收拾完衣物,看着他静静的在屋子里转动轮椅停留在了卧室的门口,心里不是滋味。
想当初正哥娶慧姐的时候,那是何其风光?可他心中那隐隐的担忧终究成了真。勉强的婚姻到最后到底变成了陌路。
突然他想起师长,他已经忘记上一次见师长笑是什么时候了。
在慧姐找到师长递出转业申请和离婚申请时的师长的震惊,他至今都难以忘记。
慧姐说,从领证到现在他们结婚561天,她没有一天真正的了解过她的丈夫,更加感受不到什么是爱,自己也感受不到自己爱着他。离婚的事已经同厉军长谈过了,厉父不再阻拦了,希望师长也能明白。
话说的简洁明了,师长沉默了很久在两份申请上签字盖章。
可是魏长治无法忘记,那一晚,师长在办公室没开灯,在窗前坐了一整晚,背影落寞的像老了十岁。
“大概,是我做错了。”李志勇缓缓的说着,“我老了,长治,老了。”,那深深的哀愁就像刻在了他面上的皱纹里。
郝晴去世后,李家再也没有欢声笑语了。
长治几次去都是静悄悄的,甚至连以往唠叨的胡玉兰都少了许多话。加上李立搬出去以后,家里的人气就更少了。有一次魏长治去,胡玉兰默默的拉着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未语泪先流,让他这个七尺男儿想到早年过世的母亲,也红了眼睛。
一个家的快乐,就这样被轻易的带走了。
正哥在想什么呢他很想知道。他很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正哥,”长治倚靠着门框,终于问出了口,“你会后悔和慧姐结婚吗?”
后悔?
迄今为止他最后悔的,莫过于没有在最开始伤病住院期间直接借机转业,这才有了后面的再难回头。
不管对杨倩儿,还是厉思慧。那都是他难以弥补的错误。
许正阳背对着魏长治,望向卧室的窗外,轻轻的说着:“师长第一课就跟我们讲,身为中南海保镖,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当事人的安全,我可以死但不可以错。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几乎把这一原则贯彻在了任何事上,即便做的不够圆满,但也执意只做对的。可直到后
来才发现,从选择让自己勉强面对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错了。”
魏长治静静的听着许正阳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
“有些事,我们可以选,有些事,是不能选的。在遇到的那一刻,人生就已经改变了,只是我们当时还不知道。”
此时的许正阳大概还不知道这番话彻底改变了魏长治的人生,以至于让他在此后数年里都时刻警醒着,要以此为鉴,早些面对自己才不至于遗憾半生。
这是1999年9月12日,非常普通的一个下午。
京州又进入秋天了。
北方的四季分明,但秋天也依然是四季里最短暂的季节。
如果一直像在暹罗那样,永远都是夏天就好了,虽然炎热,但给人感觉充满希望。他们可以互相唠唠叨叨,坐在朱伯饭店的门口吃炸大虾,许正阳这样想。
只是,胖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了。
机场里的人熙熙攘攘,闸口前只有一个来送行的魏长治。
许正阳告诉长治,不要把他要走的消息告诉李立和厉思慧。尽管李师长已经知道了他曾经的爱将即将离开,但这样真正别离的场面难免伤感,不如不见。
是啊,不如不见了。
他亦婉拒了昔日战友和凌霄来送行的请求,只说了会发电子邮件给他们保持联络,一边又假装没什么事发生的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但似乎大家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一定会很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