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月之下,刺史府。
一如既往工作到深夜中的袁绍停止了酸疼的腰,将最后一份文书批阅完之后端起了一旁的茶杯。
入手热茶早已经凉透,袁绍微微皱眉之后,将茶杯又放下。
白天郭图,田丰还有许攸的话依旧在脑海当中翻来覆去挥之不散。
前程,黎庶,士族。
三个词不停地反复在脑海当中出现。
“子翼......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袁绍不禁喃喃自语。
想起虽然比自己年纪要小,却能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撑起一片天的段羽,袁绍除了敬佩之外就是羡慕。
段羽孑然一身,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毫无顾忌,毫无羁绊。
做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他呢?
看似如今是冀州刺史,一方诸侯。
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如果没有袁氏这个强大的后盾,他能做到今天吗?
郭图,荀谌,辛毗,辛评......
田丰,沮授,审配......
这些人哪个不是看着他背后袁氏的门楣才落入在他的麾下?
如果不依靠袁氏......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作为。
但因其而受益,就要因其而顾忌。
他要顾及袁氏的利益,就必须要有所取舍。
婉拒朝廷圣旨,不光会影响他自己的前途,还会影响袁氏。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若真向百姓征粮,又于心不忍。
段羽说过,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
去往凉州的那些日子,见到那些在疾苦之地生活的凉州百姓,黄巾之乱,看到了乱世之下的路边枯骨。
那让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繁花似锦,奢靡无度的洛阳城不就是在这天下百姓的骨血粉刷之下才映照出的姹紫千红吗。
拿冀州百姓的血肉,填补洛阳城内那吞噬无度的欲望,他做不到。
深吸了一口气,袁绍眼中的目光逐渐坚定。
“来人。”
书房外的侍从躬身走了进来。
“将本官的名刺送至田别驾,沮从事,审治中还有崔长史的府中,就说本官明日晚在府中夜宴。”
“还有在去给本官族兄传信,就说明日一同赴宴。”
侍从领命之后从书房当中离去。
“得罪人的事情我一人来做,冀州可以没有我袁绍,但冀州百姓......”
袁绍苦笑了一声。
............
残阳熔金,漳水西流处浮起半城胭脂色穿过邺城四周的护城河,金色的磷光反射着城门吊桥上路过的人影。
袁绍刺史府的朱红色大门前,数辆朱轮华毂碾碎暮光,在残红的夕阳下留下一串连接在一起的长影。
金箔贴就的翟车帷幔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端坐者玄端绛纱袍上绣的獬豸纹,进贤冠帽圈周围缝制的披幅都是用金线以及染色的蝉丝。
长街两侧的百姓无不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马车内坐着的贵人。
就连那手持马鞭,御车奴仆身上崭新秋衣映照出的光色都比那站在远处只能远观众多黔首脸上的光色还要发亮。
当朱轮华毂停在朱红色刺史府大门前,驾车皂隶挥鞭凌空甩出三声脆响,惊得周围黔首连忙低头。
马车停下之后,坐在车上的田丰,沮授等人相继穿着玄端绛纱袍在侍从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面朝袁绍府邸那两扇敞开的朱漆仪门。
几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今天这次宴请的寓意。
而就在几人刚刚下车之后,一辆窄小的黑色马车和众人华丽的马车形成鲜明对比的停在了一起。
穿着说不上朴素,但却十分简单的袁基只带了一名侍从缓缓的走下马车。
见到众人之后的袁基彬彬有礼的一笑。
“见过诸位。”